千年长寿原，年味儿藏在这七件事里：《我把老师白液弄出来了》

一、拢火拢火，就是在户外，找一些树枝、树叶、杂物之类，归拢归拢烧起来。

拢火这个事，一般只发生在两种场景，一是人在远路，途中疲惫又冷，就歇歇脚，拢火烧一烧；另一个是赶在深冬的土坯新房落成，怕墙面干不透，就在新屋上房（厦子房的正房）中央拢火，连日不熄的烧一烧，中间支一个三叉架上大铁壶，相邻的老少爷们也来围火而坐，大家闲谝着熬茶喝。

这次过年回老家，我们家对面大哥，在自家大门外庭，拢了一堆火。

可能是今冬忽然太冷了吧，听公公说他们家那火都拢了有十来天了！夜里也有办法，把明火灭掉，埋少许火种并一些潮湿难烧的木头，也就能缓缓烧着到天明了。

天明了，继续，在家门口，烤着火，围坐着村里的爷儿们一起，抽着旱烟或纸烟，聊闲天，看看村里出出进进的人们。

反正，到了年末，谁家也没什么活好做了，只等过年。

（大年初一）记忆中，难忘的一次拢火，是我家第一套新房落成，那时候我大概五岁。

只记得，天天新房里人很多，有老人讲古经（说故事），火烧得很旺，旁边很暖和。

我和小伙伴们在旁边跑来跑去，屋子里除了墙壁啥也没有，也不担心碰到、撞到，大人们也不会担心夜里无人，房子万一失火。

三十多年过去了，村里的环境要好太多太多了，村里的人却一年比一年少了。

老一辈们，有些跟着定居外地的孩子们去过年了，新一辈的，好些已经在城里买房，举家迁徙城里过年了，也有一些本就常年在外，这二年又各种原因“就地过年”了……家公还是一如既往在家待不住，只要没事就跑到对面大哥的火堆旁，和同村老头儿们一起，说说笑笑，看看来来往往通行在村里的人、车和偶尔跑过的小孩子。

听家公说，对面大哥今年拢火，已经把家门口积了好几年的大木柴，都差不多烧完了。

忽然想起了，今年，好多家都把自家苹果园里苹果树砍掉了，都是结了好多年果子的苹果树了，胸径二三十厘米都有的，估计这堆火，是要烧多久都有呢……二、聚会大年三十，所有人忙完了所有的过年准备，男人们贴好对联、买好鞭炮，女人们备好初一的饺子、案板也都清洗光亮了，就该是同村发小们一年一度的聚会时刻了。

虽然都已经是三张把过后的中年人了，但是谁也没把谁当真中年，男人们一进门还是当年进教室一样哈哈一笑：“你来啦！”女人们也都驾轻就熟地开始念起妈妈经：“你孩子今年上几年级啦？平时在家乖着吧……”男人们过年聚堆，大部分时候是打牌，扎金花、打麻将甭管打的哪一样，反正吆喝是吆喝的，摔牌是要摔响的！这一年挣来的大红版不在今夜显摆显摆，那跟没赚有什么两样？小部分时候，能喝上一口酒，那就是托了主家好脾气媳妇儿的福了！好酒孬酒都容易，但下酒菜总要有的吧，油炸花生米、凉拌火腿肠，现炒俩鸡蛋、冻硬的牛肉也砍几片下来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总要个半小时吧？碰上哪家媳妇好性儿，年夜饭准备完还给备出下酒菜来，那可不是烧高香了么！整盘的瓜子儿嗑着，茶喝着，男人们手起牌落，还没喊几声呢，忽而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儿娃进来，直奔自家老子耳朵急报大事不妙！老子听闻，起身告罪，失陪一会，立即出了后门。

这大年下的，有什么急事这么紧？这年月，也不会有那不长眼的讨债鬼了，倒是怎么回事呢？嗯，在乡间本就没有秘密，更何况这一桌两堆的“亲兄热弟、娃他姨”。

原来是隔壁，已读中学的娃儿不知道怎么惹了他老子，倆人竟动起手来，当时这小儿正在侧，一米八的大个儿竟都拉不开来！赶紧回家搬救兵，俗话不是说上阵父子兵么，这拉架也得父助子力罢！少不得大家一听乐了，“咱这小子，甭提学习好坏吧，在家还挺听话的，高兴了给你做个早饭呀，下个面条呀，这不就挺有福的了么！”不要总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，凡事往好处看，比较也带给我们大过年的好开心呀！忽而，想起今天进门时，院子里有辆车，虽然客厅透过来的灯火不亮，但也能看出来挺新的，耳朵上还挂着红布条，新车无疑了。

我那会儿就忍不住问同行媳妇儿了，得到的回答却令人心酸：“主家至亲，冬天出了大事，车没人能驾了，所以开来在这里。

”嘻嘻哈哈耍笑的女人们、劈里啪啦打牌的男人们呐，手上的老茧和口中的话语是一样的粗粝，一样的脾气实在不软和，却也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！三、放炮城里过年，都不让放炮了。

还有什么年味儿？过年，就是要，从年三十晚上十二点，到初一大早七点不动窝儿连响到九点，再到破五放一早上，最后正月十五结结实实再放一晚上，那才美气么！经年不见炮竹，再听炮响，会觉得格外响亮！各式各样新的呲花、烟火、摔炮、降落伞林林总总，每年都有时新样子出市面，所以孩子们也不会觉得厌倦，每年都有新研究，每年都要放个心满意足！可惜，太可惜了！烟花之美，没有办法通过影像来传递那种美得令人心碎的现场体验，炮竹震天，也是没有办法通过网络捂上你的耳朵。

鞭炮，这小东西，说是个降妖除魔的家伙事儿，我看，它倒更像一个忠于信仰的小妖怪，说一不二，我就是只活当下这一刻，远的、久的一概莫问！四、浪一浪大年初一不兴走亲戚，必须吃住在自家，是长寿原的老规矩。

人勤春早，所以初一的饭也早。

早早吃好了，好有长长的晌午时间，可以出去，浪一浪。

老一辈们，可以选一家宽敞的门口，跳跳广场舞。

小一辈们，不常回家的，就会去村口、坡边、沟里、镇上转一转，买不买东西的无所谓，反正就要在这新年第一天张张眼！踏不踏青的也是无所谓，反正脚下这土地是我的，就爱每年巡视、丈量下子，谁也管不着！五、修长城从古到今说：遍身罗绮者，不是养蚕人。

倒是修长城这个事儿嘛，长一辈儿的男性，几乎都擅长。

到我们这辈，男人们也几乎是没有不会的，女的呢也有一多半是会的。

可见修长城这件娱乐，普惠大众，还是可以的。

老一辈已经从幺二块修成了五十块，我们这辈儿更是越发玩的大了些，一个晚上动辄上千的输赢，都是家常便饭了。

修长城这项工事么，一旦起来，那几乎是从要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，全期无缝覆盖的。

区别不过是，今晚的工，你出了么？明晚，去早点，以免沾不上座儿，毕竟一桌也只需要四个高工而已。

修长城最妙的则在于，它充当了无事找事、没话找话的引擎功能。

这一下子聚齐了四个人，总有一两个外向的吧？冷场，总是不会的吧。

太久没见，实在么得共同话题，上一把那皮夹克带刀总还是能唠唠的吧？一圈四个上场，旁边再坐三俩军师，这一桌子的年味儿，也够稠得了！在乡下，关于修长城的各种轶事、奇闻，屡见不鲜。

有嫌弃男人打牌，两口子老干架的，最后是怎么好起来的呢？女人也参与了经年累月的修长城。

有热衷打牌，经常废寝忘食、三过家门而不入的，临了阎王爷喊人也是从牌桌喊下来的。

有伸出手来，缺了半根指头的，那是当初因为立志戒掉修长城的印记……“小赌怡情，大赌伤身。

”的论调断指轩辕是不认的，不过眼下相较于炒股、买币、刷单等等花式当韭菜，偶尔修个长城嘛，倒也没啥大碍，只要不给家庭添负担、不给社会造麻烦，就还算是好青年！最主要还有一点，郭大侠跟我说，他平时工作上有了压力、气愤、烦闷、不顺心，只要喊上几个老伙计上牌桌，那一晚摔摔打打、胡乱说说，第二天就都能顺气上班了。

我信了他的邪！六、出门初一在自家，初二去舅家，初三回娘家，初四姑姨家，破五不出门，初六开始舅家提灯笼送外甥。

这是规矩，绝不能乱。

你说：能不能让女儿初二回来，跟你外甥一家凑一桌，一起招待了？对不起，那是不行滴。

你女儿初二回你家，那把她舅家、女婿舅家倒是在哪个台台上放着呢？规矩就是规矩，你乱了顺序，影响一茬子人、一茬子事呢么！这本来亲戚间的关系就枝枝蔓蔓的，你今儿个要这样，他明儿个要那样，光来回各头解释都得磨掉三层嘴皮子，叫外人看着也不像个话么！过年走亲戚，就是为了大家见个面，聚一聚聊一聊，那能不能大家约上一天，选定一家聚一下？那不行！一年到头了，你是有多忙，都不能到我家走一遭么？吃一顿我家的饭，看一眼我家这一年的变化，不行么？因为人人都可能这么想，所以上千年（独孤莊作证）了，长寿原一直是这规矩，无论大的小的，都得公平、公正、正式地携老带小、整装齐帽地全家出动，相互拜年一下子。

绝不能是只有小拜大，或是只有出去做客，没有在家待客的道理。

七、吃席今天去哪家出门去，哪就是在哪家吃席了。

通常，待客主家按客人多少，要开个一到三桌的席面。

这时候，无论心灵手巧的能干媳妇，还是笨手拙脚的邋遢媳妇，都能给兑付出十二到十六个菜来。

这点儿上说，我们长寿原，文化传承真不是盖的！吃席开始，通常第一茬菜是为喝酒，大约六到八个菜，凉菜为主，荤素搭配。

酒，通常也不会太贵，几十块到上百块丰俭由人。

喝酒的，通常是男人们，女人和小孩儿们则只管吃菜喝饮料。

有时候，孩子们多了，还会给孩子们单独开个孩子席，也有和大人同样菜的，也有专拣不辣的、甜的给孩子席的。

酒过三巡，亲戚们也把这一年来，彼此的大致光景交流个七荤八素了。

再换一茬菜吃馍，因为席面菜多，来不及做主食，长寿原吃席向来是配馒头的，所以第二茬就叫吃馍。

轩轩腾腾的大白馒头，就着一桌八到十个荤素搭配的家常菜，再有姜汁可乐、时新果汁等，这年味儿就从眼睛里直长到肚子里去了！其实，最早长寿原吃席，在喝酒席之前，还有一茬喝茶席。

会上各色点心、瓜子等，大家坐着吃茶。

后来因为大家都富了吧，瓜子儿、花生类茶点可以在过年期间长天吃了，所以也就不拘着非在饭点吃了，茶席也就退位了。

上一辈人，做席面都是拿得出手的。

待客前一天晚上，就先起了油锅，炸些丸子、红薯块、花生米、豆腐片之类的备用。

也把第二日需要的土豆切丝、莲菜切片、肉片初炒等等，尽可能地给第二日腾出功夫，备出便利。

那第二日，也是从早忙到晚，除了午饭后休息会儿，一天都在忙活两顿饭上了。

但是，待客时，人们高兴啊！旧年时，常把一年舍不得吃的好东西，都在这一天拿出来招待。

如今，光景好了，大家过年，也都是有鱼有肉、有新菜式了。

说来惭愧，作为长寿原中生代媳妇，我回到家里，只会烧锅！但是，烧锅，我可是烧的很认真的，谁想跟我换，都不行！灶前烧火，多暖和的！乡下，就是太冷了！虽然，家家也都领了补贴的电暖炉，但敞开来用的没几家，费电啊！绝大多数家庭也都生了大火炉，但是能眼都不眨地把炉门大开的也没有几家。

去谁家，炉子上都墩着一壶水，其实也不是热水特别需要，就是放着炉子不烧水，太浪费了！至于取暖，那屋里有炉子就是了，你还要抱着炉火么？家里是真的冷！尤其是对于从24度暖气房回去的我和娃而言，晚上电褥子开久燥热、关了冷，油汀电暖器开着把嘴都干起皮来，各种不适应。

过完初二，我就坐了表哥顺车回城了。

上车的时候，扫了一眼，对门大哥的火，还在烧着，几个伙计还是围坐着。

远远看一眼，粗粝的木头们，在熊熊火焰中，炸开了皮，暴露了年轮的竖纹，就这样一丝一寸地慢慢变干、变脆、变成燃烧的火。

这火要烧很久吧，很久。

长安拾光2002年来到西安，住过西八里村、韩森寨北五村、赵家坡，响塘村，后来北漂两年，09年回来后再没离开。

人才中心，蒋家寨都曾有我的租屋，尘埃落定长安县航天区。

在动荡的世界里，长安拾光。